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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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了吃饭了――”狱吏一份一份发着食物――一叠腌菜、一碗白粥。

叶猛小心翼翼地接过, “殿下,吃饭了。”

谢涵摇了摇头, “你吃罢, 我没胃口。”

对此,叶猛一万个不赞同, “殿下,您还有伤呢,不吃饱饭哪有力气养伤?”

一旦清醒后, 渐渐回想起他昏迷前的种种,不知谢婧和楚楚安危,谢涵哪还有心情吃饭, 他道:“我不饿。”

“不饿也要吃啊, 殿下。”叶猛说完,皱了皱俊脸, “殿下, 是不是这里的东西太简陋了,你吃不下?”

是了是了, 他家殿下, 从来吃的是最精细的糕点米饭, 最新鲜的鱼肉蔬菜, 这种糙米白粥、苦冷腌菜哪里吃得下。

叶猛这边替谢涵心酸着,冷不丁, 那边系统吱了声:【宿主, 虽然您敏捷度、爆发力、柔韧度这些评价都很高, 但身体综合素质评价还是“体质稍弱”,经过这次受伤以后,变成了“体弱多病,罹患心疾”,请您保证三餐规律健康。强健的体魄是一切的基石……执行任务也一样。】

它说完,忐忑了下,然后发现――宿主完全没有理会它。

系统:【……】

透过那黄豆大小的洞口可以看见天渐渐变黑,夜已降临,谢涵望着那洞口,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跌落,一颗、一颗、又一颗。

他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又或许是知道的。

他很想、很想知道母亲和婧儿现在的情况。

受伤严不严重,疼不疼……或者说,还活着吗?

那么多的鲜血像最烈艳的花,在谢涵脑海绽开,让他不敢去深思。

于是――他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也就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系统:【宿主?】

它有点慌,【宿主,你没事吧?】

雨水漫过谢涵脚背。已是冬日,水凉得厉害,他却像失去了知觉一般静静坐着。

叶猛正掏出鞋底里藏的老婆本贿赂狱吏,让他准备点好吃的过来。

那狱吏掂了掂手里金子,好心情地提醒道:“得,吃的等下给你送来,不过你还是先给你家主子招个魂。”

什么招个魂喔。

叶猛瞪起眼睛正要怼,忽然发现自家殿下竟然真的一副失了魂的样子,呆呆地浸在水里。

他“啊呀”了一声,连忙把谢涵抱起来往东南角那唯一干燥的小角落挪。随后――

他盘腿坐在谢涵对面,闭上眼睛,念念有词,忽然跳起,手舞足蹈,食指点谢涵眉心,吟道:“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谢涵:“……”

恰好看到这一幕的巡班狱吏:“??”

他是知道,这间囚室里关的是什么人物的,担心有大事,忙不迭禀告了上峰掌囚吏。

当然在这一来一回的途中,谢涵已经把叶猛的手给拿下来了,甚至有一点点想打折……如果对方不是那么忠心耿耿的话。

“你是想气死我吗?”谢涵横眉怒道。

见状,叶猛眉开眼笑,“殿下你回来了,太好啦。”

谢涵:“……”

“看来我还蛮有天赋的。第一次施法就成功了。”叶猛喜滋滋的。

――这世上能唤醒沉睡意志的,除了刻骨铭心的爱恨,还有令人窒息的无奈。

谢涵深吸一口气,“你从哪学来的?孤、我可没派人训练过你们这个罢。”

“您忘啦?”叶猛睁大眼睛,“上次给您和柳絮姑娘的孩子消除戾气,您不是说不知道那个神婆会不会骗我嘛,我就买了本书自己学了。”

谢涵、谢涵竟然无言以对,最后冷冷道:“什么我我我,你的规矩呢?”

叶猛眨眨眼,“属下记得了,殿下不要生气。”

掌囚吏过来的时候,正看到两个人盘腿对坐,再正常没有了,他不禁狐疑回头看身后的巡班狱吏。

巡班狱吏咂吧下嘴,“刚刚明明不是这样的。”

掌囚吏也不看他,来到囚室外,“听说刚刚你们有人痫病发作?”

叶猛:“!!”

谢涵、他会心一笑,“掌囚吏大人?”

掌囚吏颔首。

“相信掌囚吏大人也知道我是什么人……”

掌囚吏以为谢涵要逞太子威风,板起了脸,“进了这刑狱署,天潢贵胄和贩夫走卒都一样是犯人了。”

却听对方摇了摇头道:“虽然都是犯人,也有小偷小摸和江洋大盗、杀人放火的区别。虽然都要严加看管,但总有万一,万一是小偷小摸逃了,还会有好些人被偷金子宝贝,万一是杀人放火的江洋大盗逃了,则会多死很多人。这显然不可同日而语,而有些人比起市井扒手之流,必须得严加看管一百倍,一旦跑了,可是会祸及整个刑狱署,掌囚吏大人说是也不是?”

掌囚吏不知对方打什么哑迷,继续板着脸,“你到底想说什么?”

“私以为,像我这样的犯人,应该单独关押,不要让他接触到任何一个人,尤其是熟人,降低一切他可能逃跑的风险。”

听着谢涵侃侃而谈,叶猛、叶猛眼里甚至要沁出泪珠了。

终于听明白的掌囚吏:“……”

他给谢涵换了间囚室,干燥不漏水,还让人把那些浸在雨水中的粥菜热过重新拿来,“快吃,大娘等着洗完睡觉。”

谢涵、谢涵看看缩在角落里抱着干草的叶猛,最终也没能理解掌囚吏天马行空的举动,对叶猛招招手,“过来吃。”

这回叶猛不敢不从,生怕被谢涵赶走,过来委屈巴巴地端起粥碗。

掌囚吏看看一动不动的谢涵皱了皱眉,又看看那简陋的粥菜,脸上一阵恍然,自觉明白了什么,离开了牢房。

等他回来的时候,正看到一个狱吏按紧胸膛小心翼翼过来,见到掌囚吏,他一时呐呐,忽然看到对方手上的油纸包,眼睛瞪大,“大人,你也是来给人送东西吃的?”

“也?”掌囚吏看了那狱吏一眼,淡淡道:“我治下,还没让一个囚犯饿过肚子,也没让一个死囚做过饿死鬼。”

狱吏张了张嘴,这么不吉利的话吗?

掌囚吏打开木栅门的时候,谢涵正在关(教)爱(训)叶猛,忽闻一阵肉香,他疑目。

掌囚吏放下油纸包,打开,是酥黄的炸鸡,香喷喷,“喏。”他把纸包塞进谢涵手里,又从怀里拿出一双新鞋,蹲下身抓起谢涵一只脚踝。

谢涵:“你?”

掌囚吏已褪去谢涵鞋袜,湿漉漉的还很冰,他皱了皱眉,“别动,你鞋上沾着的水会弄锈镣铐,这镣铐是青铜大镣,价值三金。”

谢涵:“……”他生来被无数人伺候,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清奇的理由,无语一瞬,问道:“我认识大人?”

掌囚吏奇怪,“你认不认识我我怎么知道?”

才换了一只脚,厚重的青铜门外传来一阵渺远的嘈杂声,他扔下另一只给叶猛,“你来。”

就起身开门,那嘈杂声立刻清晰,大小官吏前呼后拥着一个锦衣玉带的少年,“我乃公子漪,君父命我刑讯废太子。”见掌囚吏愣愣地站在门口,谢漪扔出根令箭。

掌囚吏捡起令箭,看了看,递回,大开门,“恭请公子漪。”

不一会儿,就有人来提溜谢涵。

那时,叶猛正单膝跪着给谢涵擦脚穿鞋忏悔,“殿下,属下错了,您千万不要赶属下走。”

谢涵看他可怜,让人坐下来,冷酷又无情道:“以后我没有让你说话,不许说话知道吗?”

叶猛、叶猛不说话。

没听到回复,谢涵顿了顿,“……说话。”

叶猛:“是。属下知道了。”

因此,这个时候谢涵被传讯带出去问话,叶猛只能用眼神表现自己无尽的不舍与担忧。

谢涵颇觉伤眼,撇过头去,思索来者会是何人。

他想了很多很多,比如深受他君父信任的狐相,比如如今国内氏族的领头人虞旬父,比如掌管扶突治安的扶突令安幼寻,甚至阳溪君、杨炎德……但没有一个是――

谢漪扬了扬眉,掂了掂手中漆黑皮鞭,“三哥可曾想过,有一日你我会是如此境况?”

来到刑讯台前,谢涵脚上重镣发出鞺鞺鞳鞳的声响,谢漪觉得这真是一种美妙的音乐。

谢涵静默片刻,诚实道:“没想过。”

谢漪哈哈笑了起来,“三哥如今倒是会卸下你那不可一世的神情,说点让人高兴的话了。”

却听对方悠悠续道:“四弟知道的,三哥一向没有你那么恢宏壮阔的想象力。”

谢漪笑声一滞,又扯了扯嘴角,“随三哥怎么说,左右我现在是要刑讯你了,跪下罢。”

他手腕一晃,长鞭甩在地上发出“啪啪啪”的声响。

押着谢涵的两个卫士一踢他腘窝,哪知对方纹丝不动,抬头疑惑道:“不知哪一律令上写到刑讯是要一站一跪的?”

谢漪脸沉下来,转瞬像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笑道:“既然三哥不想跪,我这做弟弟也不忍强逼啊。把他吊起来!”他扬声道。

身体贴着墙壁,是冰凉的触感,双手举过头顶绑在房顶,人如浮萍一般脚下空虚,更无所依靠。

生平第一次体验这种感觉,谢涵是有点适应不良的。

谢漪在台上挑挑拣拣,换了根长满倒刺的皮鞭。

“公子,这是对重刑犯才可以用的。”掌囚吏出言提醒。

谢漪不悦,“欲图逼宫篡位,这还不叫重刑犯!”

说完,他大步来到谢涵面前,“谢涵,你拥兵自重,强攻扶突,欲图逼宫篡位,这些事,你认不认?”

“子虚乌有之事。”做好了心里建设,谢涵嘴里淡淡吐出六个字。

“不认?”谢漪冷冷一笑,扬起皮鞭就是一抽,他动作飞快,鞭上倒刺勾起一片粉嫩皮肉,“如何,你认不认?”

心里建设顿时成空。

谢涵痛得眼睛一闭,额角全是冷汗,这比他想象的还要痛一点。他一度消极怠工的脑子飞快运转起来,思考该怎么把对方弄走。

但这在谢漪看来,就是对方一言不发,甚至闭上眼睛,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想起过往无数次交锋,他费尽心力,对方却只是等闲的神色,谢漪心头火起,连挥数鞭,直让一袭白袍布满淋漓鲜血,“好!你不睁是罢!你等着!我让你不睁也得睁!”

掌囚吏见谢漪目色发红、神色有癫狂之状,眼皮微跳,果不其然不过片刻,谢漪便声高气粗地大喊道:“来人,上棍刑。”

棍刑,即拿棍插入人后/穴,通肠入腹,分大棍刑和小棍刑。大棍刑是拿棍整根没入,穿破胃肠,让人死得苦不堪言,用于处死罪大恶极之人,属于死刑的一种;小棍刑则是点到即止,非死刑而仅用于刑讯,但若是经验不够老道,没把握好而捅穿也是常有之事。

时下男风盛行,这种刑罚不只是身体上的痛苦,更是精神上极大的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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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怕,什么都不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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