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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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很快就回来。”易澄在得到男人的同意之后,飞快跑开,他不喜欢瑞安看自己的目光,也不喜欢那些会场里镜头后面那些人。他们的性质无异,全都带着目的。

他盯着头顶上的指示灯,无视掉周围人对他探究的目光。

走到隔间里面,他总算松掉一口气,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双臂抱着自己。让他感觉更陌生的,就是陈景焕在会场里的样子,他看上去不再是那个在午后同他沐浴阳光的画家,而是一个穿梭于名利场之中的商人。

这样的陈景焕距离他很遥远,仿佛易澄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上厕所只是个借口,易澄站起身来,走出隔间。身后传来了冲水的声音,同一时间,易澄将手伸在水龙头下。他的皮肤很敏感,龙头里出来的冷水洒在脸上,让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嗨,又见面了。”

一道男声从身后响起,易澄却由于脸上有水的原因,并没能第一时间睁开眼睛。直到他感觉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如同受惊吓的兔子一般想要跳开——整个会场都不是他熟悉的环境,而任何一种陌生的变化都能激发他内心的焦虑情绪。

尤其是陈景焕也并没有在他身边。

脚下的位置有一滩水,易澄没有注意到,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诺曼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大反应,一只手扶住他,脸上浮现出无奈的笑:“看见我有这么激动吗?”他本以为这个东方男孩只是在陈景焕面前才装成那副天真又胆小的样子,可是,照目前这个形势来看,恐怕他还真不是装出来的。

有趣。

易澄睁开了眼,眼球因为在有水的情况下强行睁眼而有些酸涩,他用手揉了一下:“你好。”他谨慎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诺曼已经换下了在舞台上的服装,现在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站在易澄前面。

距离近,身高差又不小,易澄必须抬着点头才能直视他的目光。

这种感觉让他很是不喜,他后退了一步,同长发模特拉开点距离:“有什么事吗?”

“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易澄点了点头,准确地说,这是诺曼第二次见他——易澄可不止一次在杂志上看到了诺曼的相关消息,哦对,还有在“白鸟”的那场秀上,诺曼好像也是作为闭场模特出现的。

不知怎么的,脑海中又回想起陈景焕的话:“他跟各种不一样的人**,他能在这种现实与迷幻的交叠之间寻找出灵感。”

易澄看向诺曼的目光有了些许变化。

说实话,诺曼是天生长了一张合适时尚圈的脸,作为白人,虽然脸的整体轮廓消瘦而刻薄,但他的五官却十分柔和,眼尾上翘,配合着长发,有种性别模糊的美感。然而,易澄却怎么也无法想象,这样一个男人和瑞安做那种事的场景,他会为了一场走秀而出卖自己的身体吗?

易澄不得不承认,他对诺曼的感觉非常复杂,他好像并不太喜欢这个男人,但问题是,他从未这样毫无理由地对另外一个人产生反感。

他嫉妒诺曼,嫉妒他周身自信的气度,也嫉妒他在自己的领域中所取得的成就。这让他无时无刻不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他在众人簇拥的花车顶端,身着礼服,看上去就像是一位真正高贵的王子。

就在易澄打量对方的同时,诺曼的目光也落在易澄的脸上。

他承认,易澄长着一张干净而独特的脸,可这和陈景焕一贯的口味并不一样——陈景焕的审美似乎就是为了时尚圈而生,他的性向很模糊,上他的床,性别只由下一次秀场的需要来决定。

如果他需要一个女性模特,那么今晚他屋子里就很有可能是哪个女性超模,如果他下一次设计是男装,那么在他屋子里的就是个男生。

总之,不管是男是女,他们共同的特点就是模特的身材和容貌。

如果对时尚圈有着一定的了解,那么就一定会发现,和陈景焕出席公共场合的次数越多,那么这个模特未来的路一定越好走。这不一定是陈景焕本人的功劳,毕竟就算“乔伊斯”再怎么出众,陈景焕也还未正式接手他,只能说,部分追求名利的模特同他上床,是因为对陈景焕的才华大家都心照不宣。

这其中并不包括诺曼本人。

他?他只是天生喜欢美的东西,而又恰巧是一个同性恋,而和陈景焕这样长相的男人上床,在他看来并不是一件多么吃亏的事情。

“你看起来很不一样。”他慢条斯理告诉易澄,“我不是在说你的疾病,嗯……我也并不是那种喜欢拿别人的生理缺陷开玩笑的人,这点你可以放心。”他的目光落在易澄的脸上,让男孩感觉自己的脸颊几乎要燃烧起来。

可能是诺曼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对这样一个半大的男孩隐藏什么,他的视线很直接——他喜欢美的东西,只要是符合他审美的人,他并不在乎他们的身份和地位如何,就像他和陈景焕上床也绝非是图他几场秀。

“谢谢。”易澄被他看得发毛,他想要尽快逃离这场莫名其妙的的对话,“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说你不一样吗?”

易澄心说自己简直一丁点好奇心都没有,他趁着诺曼不注意,直接从他身旁绕行:“不。”

诺曼没有拦他,反而对着他慌乱的背影笑出声:“我是说,你和陈景焕之前那些情人都不一样……他碰过你吗?”

男孩瘦弱的背影在门口的地方顿住,在一瞬间的僵直让他仿佛被雷劈了一样。实际上也是,易澄在诺曼的话音落下的一刻,心脏仿佛被人重击,然后停拍。

他并非什么都不懂。

且不说他的年龄已经摆在那里,人在一个环境中,潜移默化的学习能力是难以估量的。虽然还没有亲身经历过任何情爱,但易澄也懵懂知道了这些东西,他怎么会不明白诺曼话语中的意思。

他早该想到,像陈景焕这样的人,总会有大把大把的男女主动送到他面前,而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比他要优秀太多了吧……

他不敢转身再多看诺曼一眼,像是在逃命一样,他跌跌撞撞闯回了会场。

这是他第一次在内心中产生了这种焦虑的感觉,那时的他无法静下来思考陈景焕的过往,他只是迫不及待想要回到男人的身边。他要确认陈景焕在那里,他要确认陈景焕不会将他抛下,他想要牵住他的手,想要抱住他,想要明白陈景焕对他的心思。

他想确认这一切不是他臆想出来的一场美梦,他怕陈景焕就此离开。

几乎是用撞的力度,他一头栽向陈景焕的怀抱。男人像是没反应过来,愣住了一秒,随后回抱住他,手掌轻轻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怎么了?”

这个画面其实有些诡异,再怎么说易澄也已经是个一米七几个头的大男生,在这么多人在场的情况下,犹如一只大型抱抱熊将自己的脸埋在另外一个男人的身上,这个举动着实很奇怪。

瑞安已经走到远处和别人攀谈,然而,远处起的一小片骚动,还是让他及时将注意力放回了陈景焕身上。他看到易澄的动作,嘴角勾起了一抹笑,他对外物向来保持着好奇,他喜欢观察出现于常态之外的情况,显然,易澄对于陈景焕来说,就是如此。

这很有趣。

在闻到陈景焕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时,易澄焦躁的内心总算平稳下来,他有点不好意思地从陈景焕怀里蹭出来,吸了吸鼻子:“没什么。”他什么都没说,关于诺曼,关于心底想要问陈景焕的问题,关于……自己莫名其妙的心意。

在心中这份爱意悄悄萌生的第一刻,一直在他心底潜藏的自卑感让他无法再多奢求陈景焕给他点什么。

他已经给了易澄太多东西,不管是现在的自由,还是能从S国回到故乡,甚至还可以继续上学,衣食无忧。这些都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易澄反复告诫自己,千万不可以忘记曾经那些受过的苦,这样就能够懂得知足。

知足的话,就不会再因为这些难过了吧……

“遇到什么人了吗?”陈景焕敏锐地察觉到易澄情绪的不对,他皱起眉。

然而易澄自己不肯说,会场又是瑞安主办的,明显不可能帮助陈景焕得到任何多余的信息。

这个男孩,似乎对他撒谎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陈景焕对这个想法感到恼怒,然而他对上易澄一双干净的眸子,是断然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下冲着他发火,他只是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看到易澄身上确实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他才放下心。

“我就是,不太适应。”男孩慌乱地解释道,“会场里面人很多,我差点没找到回来的路。”这句是在撒谎,他知道自己的方向感一向不怎么好,所以在去往卫生间的时候,早就将路线认真记下。

然而陈景焕对他这个说法,似乎还算可以接受,他点了点头:“不喜欢就回去吧,是我疏忽了,我以为带你出来玩,你会觉得开心一些。”

“抱歉。”陈景焕摸了摸易澄的脸,“这阵子工作很忙,好像对你有些疏忽。”

“怎么会呢。”易澄摇头。

最终两个人还是提前离场了,陈景焕安静开着车,车载广播刚好在播放肖邦的夜曲。时候已经不算早,城市的夜色下,路边的高楼大厦里都亮起了一盏盏橙黄色的灯,陈景焕没有着急带易澄回家,而是先准备回工作室处理一些剩下的事务——瑞安的会场离市中心要近一些,折返回别墅区再过来反而要麻烦。

易澄乖巧跟在他身后走到了大厦里面。

事情就是这样,只要和陈景焕走在一起,那么易澄将要面对的探究视线就会翻上一番。原本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只是因为他的特殊,现在,还要再加上一句,这样一个特殊的男孩怎么会跟在陈景焕身边。

陈景焕工作的时候很沉默,不管是在做设计,还是在处理起这些杂七杂八的报表,这个男人都会十分专心。

工作室后面还有休息的房间,一张大床一尘不染,就连被子都被叠成了整齐的方块放在床头。没有家里面的那么具有设计感,这实在只是一间普通的房间,里面的东西不多,可以看出来陈景焕不怎么会在这里留人……

当易澄意识到自己已经考虑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心中是一种震惊,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在意陈景焕身边有多少人,他本以为自己能够留在他身边已经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这都是他的以为。

事实上,他发现自己其实很在乎诺曼的话,甚至就在距离陈景焕不远的地方,他也在无法控制地思考这些问题,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最好是从陈景焕嘴里。

“陈景焕。”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将男人的名字脱口而出。

陈景焕将头转过来,合上了笔记本电脑,看向易澄,并没有因为被打断而生气:“怎么了?”他早就看出来这个男孩有话要说,从刚刚的会场里一直到现在,他就在等他憋不住自己说出来的时候。

“你……”到嘴边的话却在一瞬间变得生涩,易澄那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让陈景焕不禁发出了轻笑。

“过来。”他冲易澄招了招手。

男孩起身走到他的身侧,和他安静的对立。易澄站着,陈景焕坐在老板椅上,面前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窗户没有拉帘子,城市的夜景中,隐隐约约映着两个人的影子。

下一秒,易澄被拽着坐在了陈景焕的腿上。

男孩的体重实在很轻,就算是陈景焕已经在家里让厨子努力提高餐食的营养程度,似乎还是喂不胖易澄。将他抱在怀里的感觉就像是在抱着一只猫,无论是男孩的体温,还是他的体型,一切都像是为陈景焕量身定做的一般,抱住的时候就会一种奇异的充盈感。

陈景焕的下巴落在易澄的肩膀上,眼前是落地窗外的万家灯火,还有街道上汽车尾灯勾画出来的流光。男人呼吸时的温热气息让怀里的男孩感到莫名的困倦和安心,话语仿佛不受控制一样,从嘴里说出来:“陈景焕,有一天你会把别人带回家里,就像带回我一样吗?”

男孩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有多么像一个努力划分自己领地的小兽。

“以后不会了。”很平淡地一句回答,“只要你不愿意,就不会。”

易澄在听到他这样一句话的时候,心脏雀跃得仿佛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他扬着嘴角对着漫天的繁星无声地笑着,然而那会他并没能意识到,自己很快就会为这份天真而感到可笑。

……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一切还是照旧。

易澄的课程安排开始变得越发多了起来,俞桓的语文课还是照旧,只是根据易澄自己的意见,陈景焕同意多给他加了一门英语。

英语老师就不再是像俞桓这样一个好脾气了,她看上去是一个永远处在匆忙之中的女人,就连她的语速都是那么的快,经常会让易澄感到十分头疼。不过,究竟还是陈景焕挑出来的老师,在教学水平上那是没话说,除却每天雷打不动要背许多单词之外,易澄还是很满意自己的学习成果。

事实也是如此,再去上钢琴课的时候,就连霍尔教授嘴里面偶尔冒出来的英文,易澄也能听懂不少。他还偷摸着跟艾文去听了半节他们的英语课,能跟这么多同龄人坐在一起,易澄睡着都能笑醒,天知道他之前连想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够坐在大学的课堂里。

他对未来生活的期待逐渐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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